在前往尋找食物的路上,他和畢夏普都注意到了,從遙遠的天空開始飄下細小的雪花。
「我對藥草的知識知道的比較多,相較之下,對可食用的植物的知識就不那麼完全了。」畢夏普說。他的聲音在從口中發出的同時化為了肉眼可見的白霧,然後又隨即消散。
「沒關係。」他將衣物的領子拉起,試圖多掩蓋一點自己冰涼的臉龐。「你能一起來已經有很大的幫助了。」
「如果只有我自己,大概什麼也找不到。」他說。
「這是作為讓我一起旅行的必要的交換,不是嗎?」畢夏普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淡淡的笑著,在畢夏普側臉旁有些過長的黑髮讓他看不清畢夏普的表情。「我說過了,作為幫助了我的交換,我也會盡可能地協助你。」
他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,於是沈默靜靜地跟著初雪,降下在他們兩人之間。
「也幸好是你在這個時候想到出來尋找可以食用的植物。等到積雪再深一點的時候,恐怕就沒什麼可找的了。」畢夏普說。
「要去河水邊看看嗎?也許會有些魚。」他提議,光靠兩人手上少量的植物是沒辦法讓四個人吃飽的。
「好啊。」畢夏普說。
*
他們沿著河水走了一段路,一路上只有純白的雪花不斷從天飄降。在視線的深處,風景逐漸被白色所掩蓋。
「你昨天提到的,」畢夏普開了口。「關於『在睡眠的同時回想著某段記憶』⋯⋯是你身上所發生的事嗎?」
「嗯。」他點點頭,即使走在他前面一些的畢夏普並看不見。「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奇怪,但我確實⋯⋯」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,於是話語停留在空中,和他困惑的思緒一樣,成為了立即消散的白霧。
「我相信你。」但畢夏普幾乎是立刻、沒有遲疑的說。「那是怎麼樣的記憶?」
他有些訝異,但還是試著回想起那段記憶。
「有人⋯⋯有人在唱著歌。那聲音聽起來很模糊,但我卻很清楚的知道歌詞,即使只有一部分。還有⋯⋯有某個人從身後抱住了我。我不知道那是誰,似乎是個女性的⋯⋯」他暫時停了下來。「但是,我卻不記得這段記憶從何而來。」
「想不起來的記憶?」畢夏普問。
「沒錯,」他回答。「但所有的記憶都該有個出處。」
畢夏普只是點點頭,沒有立即回答。他想,即使是用語言形容,就連他本身都無法理解的事物,或許也只是讓畢夏普感到困惑而已。但畢夏普卻回過身來問他。
「那是什麼樣的歌詞呢?」
*
前方的風景中一個白色柔軟的身影輕輕略過。從他們的距離看去,那大小大約是一隻狐狸。
「應該是趁積雪前出來覓食的。」畢夏普說。
「嗯。」他握緊手上的短刀。
狐狸似乎沒有發現他們,只是在一塊石頭旁嗅著什麼。他們盡可能緩慢的、安靜的往狐狸的方向走去。
但雪白的狐狸發現了他們的腳步,於是轉往另一個方向跑去。
「牠的動作好像稍微慢了一點,也許本身就有受傷,或是剛好處於虛弱狀態。」畢夏普對他說。
「那就走吧。」他加快了腳步。對第一次親手獵食動物的他而言,這是個好機會。
他們跟上狐狸跑往的方向,然而經過剛才狐狸嗅過的石頭面前時,畢夏普卻停了下來。
「畢夏普?」
他跟著畢夏普一起停下腳步。靠近看了之後,他才發現那並不是石頭,而是一塊石板。上面用粗糙的痕跡刻著一些記號。
那是翡翠給他看過的那種語言,也是紅髮女人寫下的、被他所遺失的那張紙上的語言。
畢夏普只是看著石板上粗糙刻下的語言。
「畢夏普?」他又輕聲喚了一次。即使在意石板上無法讀懂的語言,但眼前他必須追向那隻狐狸。
「我們走吧。」彷彿剛回過神般,畢夏普和他一起加快跑向狐狸逃往的方向。
在跑了一段距離之後,不知道是幸運,或是如畢夏普所說,那隻狐狸原本已經有些虛弱了,他順利捉到了狐狸。
第一次親手殺死一個活物的觸感讓他的雙手有些顫抖。在畢夏普送給他的短刀上,銀亮的刀身染上了狐狸鮮紅的血色。原本精緻的短刀,現在卻讓他有股想立即扔掉的衝動。
但他抑制下那股衝動,用一旁的河水稍微洗去了短刀上的血,然後將它收進黑色的皮套中。
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」畢夏普對他說。「抱歉,在狩獵方面,我幫不上忙。」
「沒關係。」他想說些更多什麼,但話語和聲音彷彿暫時被鎖進咽喉深處,發不出來。「沒關係。」他重複著。
畢夏普幫忙抱起了狐狸。即使空氣如此寒冷,那大概還留殘留有些許的溫度,他想著。
他們必須沿著河岸往回走,將狐狸和植物帶回去。
正當他想著這一切的時候,他不經意地往原本狐狸跑向的方向瞥了一眼,卻發現剛剛在捕捉狐狸時沒注意到的事。
「畢夏普。」他喊了一下已經往回走去的畢夏普。「那邊是不是有建築物的影子?」
畢夏普回過身,僅僅沉默了一下,然後確認的回答。
「對。」
「但是那看起來有一段距離,也許明天,再往那個方向走吧。」畢夏普說。
「嗯。」他同意著。
在持續不斷飄下的雪花中,他和畢夏普就這麼安靜的、不再說話的將腳步踏在冬季的土地上,直到回到亞岱爾和艾倫所在的地方為止。